国际城市观察｜可持续型大学推动城市和社区发展的策略与路径

中国可持续型大学建设正在进行时。自1996年《全国环境宣传教育行动纲要》中首次提出“绿色校园”概念后，清华大学率先制定了包含绿色教育、绿色科技和绿色校园在内的“绿色大学”规划纲要。此后全国陆续有超百所大学加入到可持续化转型行列，将可持续发展理念融入学校的办学目标、基本职能和日常活动中，积极协调各方力量共同应对环境挑战。更好发挥大学对城市可持续发展的特殊作用，越来越成为中国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建设生态文明的一条重要途径。本文对中国推进可持续型大学建设，进而推动城市和社区可持续发展具有高度借鉴意义。

一、全球的大学都在积极向可持续转型

城市在可持续发展中的支柱作用将日益重要。目前，全球超过80%的GDP都来自城市，预计到2050年将有68%的人口生活在城市。城市人口增长势必加大对资源、服务和基础设施的需求压力，也对环境和社会产生更大影响，需要即刻采取可持续行动。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的第11项目标是可持续的城市和社区，就是要建设更加包容、安全、弹性的可持续城市和居民社区，尤其是为所有人获得服务、能源、住房、交通和绿色公共空间等创造公平的机会，同时减少灾害风险和资源利用，降低环境影响。大学对城市和社区的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为了考量大学在推动城市和社区可持续发展中的做法和贡献，研究小组对来自89个国家的860所大学进行了评估。

首先，研究小组按照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区域划分标准将目标大学划分为七个区域，即撒哈拉和非洲以南、北非和西亚、中亚和南亚、东亚和东南亚、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大洋洲、欧洲和北美。

其次，选取了四个指标来具体量化大学对城市和社区可持续发展的贡献。

一是研究，通过对可持续城市和社区相关研究成果和研究质量的文献进行量化统计，来衡量大学通过研究对城市和社区做出的贡献。数据显示，大多数地区的分数都低于50，有极大的改进空间。

二是对艺术和文化遗产的支持，包括大学为加强公众对校园资源的可获得性和保护文化遗产的所有努力。最普遍的做法是允许公众利用大学的图书馆和博物馆，最不普遍的做法是允许公众使用大学的绿地。

三是艺术和文化遗产的支出，包括用于保护艺术和遗产的建筑、空间和活动的所有支出。

四是可持续的实践活动，分析大学在可持续通勤、住房、规划和建筑等方面的政策和具体操作。数据显示，促进可持续通勤是最普遍的做法，再利用、翻新和改造现有建筑的普及最不理想。

表1   大学对城市和社区可持续发展的指标体系

从评估情况看，全球各地的大学都在积极应对可持续发展的挑战，参与的大学数量逐年稳步增加，但各个国家、地区和大学的推动成效却差距明显。总体而言，欧美国家有更多资源用于制定大学推动可持续城市和社区的政策，并在艺术和文化遗产方面的研究和投入更多。而撒哈拉以南国家则是最具合作潜力的地区，因为那里面临着更紧迫的可持续挑战，但又不具备专门的知识和能力。例如，28个国家提交的大学样本数超过10所大学（包括欧美10个、东亚和东南亚7个国家），平均分最高的国家依次是澳大利亚（80.5）、加拿大（77.8）、英国（74.9）、美国（71.6）、西班牙和韩国（60.2）。

二、可持续型大学推动城市和社区发展的具体实践

大学在推动城市和社区可持续发展中占据支柱地位。大学不仅仅可以在支撑可持续城市、可持续经济、可持续科技创新、培养可持续人才等方面发挥基础性作用，还可以在率先探索新的可持续发展路径、城市管理政策、提供实验场景等方面发挥独特作用。

1、城市规划

大学的位置、校园与城市的连接性会对城市的住房市场、公共交通体系，甚至整体经济产生重大影响。与邻近社区共享的校园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也是城市的重要资产。为了充分挖掘大学的潜力，城市规划部门需要充分考虑校园位置和配套设施。例如，开放式校园和封闭式校园的影响。郊区的开放式校园可能比市中心的封闭式校园能更好地融入城市。校园的开放活动直接影响城市的社会活力，更重要的是对城市化的进程和发展方向，以及不同类型土地的平衡产生影响。校园的可达性也会影响城市街区的人口结构、年轻化和城市密度。其次，新校区作为大型建设项目，可以借助城市更新的契机，重新利用市中心的历史文化建筑、废弃工业厂房或商务办公空间。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公共资源、降低环境影响、改善邻里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例如，西班牙的马德里大学就是利用旧军营改造的，其主校区的建筑是利用十九世纪的蓄水设施改造而成；美国的戈德温大学、匹兹堡技术中心就是建立在废弃的工业遗址上。

2、住房和基础设施

为学生提供低于市场价格的宿舍是大学的常规操作，但对本地的房地产市场会产生影响，尤其是在大学城地区，学生和教职员工是住房市场的主要需求方。极端例子就是比利时的新鲁文（UCLouvain）大学，学生人数占当地人口的50%，都分散居住在周边的城镇，每天往返于校园和城镇之间。通过直接拥有土地所有权，该学校有效控制了房价的投机行为。为了减轻学生负担，也为了提高对开发商和投资者的吸引力，有些学校对学生宿舍有具体的规定，有些还提供住房补贴，以减轻通勤或住房压力。全球约70%的大学都为学生提供了住宿，但区域差别很大，大洋洲接近100%，欧洲、北美、东亚和东南亚超过80％，但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却低于50%。相较而言，为教职员工提供住房的比例显著降低，全球约为40%，而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甚至低于10%。此外，40%的大学采用了可持续的建筑标准，尤其是大洋洲，超过70%。

3、往返于校园和城市的交通

每天大规模的通勤，会产生空气污染、排队、停车位紧张、增加碳排放等问题。可负担、频繁的步行、骑行和公共交通有助于促进校园和城市的融合，也可以明显降低碳排放，对周围环境产生积极影响。目前，大约60%的大学宣布采取具体行动促进可持续的通勤方式，但其中仅有一半学校有明确的定量目标。这表明，许多大学都在一定程度上注重可持续交通，但这些举措尚未成为其综合战略的必要组成。

4、开放空间、服务和文化

大学内部的空间和服务开放，以及文化遗产的保护推广，也是大学推动城市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方面。例如，大学可以为周边居民提供安全和包容的公共绿色空间、图书馆等。这既不会增加额外的维护成本，也以最低的成本实现校园公共利益最大化。但从全球来看，大学基础设施向公众开放使用方面的情况差别较大，但图书馆和博物馆的使用频率显著高于校园绿地和其他设施。再如，作为社区的组成部分，大学也可以通过加强文化和历史遗迹保护的方式推动发展无形人力资本。全球约2/3的大学都通过课程或演出的方式对艺术和保护历史遗产做出了贡献。约60%的大学开展了文化遗产保护活动。此外，大学可以依靠其工作人员和学生的专门知识及校园基础设施，为周边社区居民提供免费或有补贴的保健、心理治疗和法律援助等基本服务，改善其生活质量。学生以义工或实习生的身份参与有益的社区活动，还可以获取必要的实践知识。例如，哥伦比亚的布卡拉曼加大学，在为女性移民提供法律援助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5、学习和研究

通过教学，大学可以发展人力资本，为城市可持续发展提供有能力的毕业生。大学可以设置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课程，课程设计侧重于现实生活中与地方社会可持续性发展相关的内容，还可以开展与可持续发展有关的学术研究项目，以及建立可持续发展相关的学生俱乐部等。大学可以通过研究更好地识别和理解城市可持续发展问题和机遇，为资源有效利用、关键性服务和基础设施的智慧管理提供技术解决方案。校园可以成为这些创新解决方案的试验场地，成功后可以复制到更多的智慧城市项目中。地方政府可以通过政策和资金来推动，也会因为在政策制定和服务管理中采用了这些专业知识而获益匪浅。

6、不同利益相关方的合作

大学与政府、企业，以及更大范围的社区间的伙伴合作，才能发挥高等教育对可持续发展的贡献潜力。全球约1/4的大学都与地方政府在城市规划和发展方面开展合作。例如，大学可以为公务员提供能力培训，通过咨询服务为政策设计和实施提供支持。大学还可以成为地方创新的一部分，支持当地商业机构、初创企业、研究机构等的知识转化和能力建设。例如，2014年阿姆斯特丹大学创立了联合知识转移中心，协助当地科研机构寻求解决方案或发现新机会。厄瓜多尔的安巴托科技大学与当地政府签署了合作协议，为当地居民提供免费的创业实验室，以提升创业技能和商业理念。埃及阿斯旺大学为绿色企业提供研究成果、孵化器，以及提供获得专利、技术设备测试和环境分析等关键服务，为本地的创新做出贡献。而且，与大学的联合，共享资源并进行联合投资也会产生积极的协同效应。例如，瑞典哥德堡大学与非政府组织、IT社区网络和企业家合作，共同为难民和失业居民提供创业项目。

三、借鉴与启示

大学引领可持续的城市转型发展是其应有的使命，已逐渐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同。中国大学不仅仅要成为知识传授和科学研究的主要基地，更要成为积极参与、甚至引导城市更新的重要环节，需要系统化、网络化和制度化强化大学可持续的转型和持续输出可持续理念和辐射溢出效应。

1、系统化推进大学的可持续转型和变革

中国大学已纷纷结合自身实际加快推进以可持续为导向的转型，从源头上强化可持续的理论和实践，实现以大学自身的可持续拓展延伸至社区可持续、城市可持续。可持续型大学涵盖了可持续的校园建设、科技研发、人才培养，以及实施可持续管理、推广可持续文化等多重内容，需要系统性推进。一是建设可持续校园，这是实现可持续理念的基础物质层面。要在校园里积极推广绿色通勤方式、使用节能照明和环保节能建筑材料等。通过日常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使学生和教职员工都能深刻理解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并培养良好的习惯。二是在教育、科研和公共服务三大基本职能的全过程中融入可持续理念，进行有意识的引导。通过正规的教育体系和管理体系的主动干预，培养具有可持续理念和行为规范的人才。同时，紧扣社会热点主题，以可持续理念指导学术研究的过程和实践，为可持续发展提供基础理论支撑。

2、网络化畅通可持续型大学与城市的联系

校园是社会的重要组成，校园建设可以成为社会发展的样本。在当今开放的网络化社会体系中，要推动大学与政府、社区、企业、其他大学和民间团体等的协作，构建大学与社会共享设施、共享服务、共享活动等的开放性网络。这也是大学知识溢出推动城市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例如，大学可以与企业合作，采取共建科技园、科学园、创新中心或创新区的方式，为城市和社区开发提供创新的解决方案。大学可以与社区合作，针对具体问题设计专门的课程，为社区工作者提供针对性培训。再如，大学必须加强与全球大学、科研机构等的开放合作，就环境、资源、安全、社会等全球性问题开展国际交流，鼓励大学主动参与全球高等教育治理中的可持续发展议题研讨、经验交流和规则制定，向全世界贡献可持续发展的中国方案。

3、制度化推进可持续型大学的溢出

强化可持续型大学对城市和社区的影响力需要建立长效制度体系加以固化和支撑。既包括重整大学内部管理的评估机制、激励机制等，也包括完善外部的协调机制和动力机制，要明确相应的衡量指标、阶段性目标和实施保障等。例如，英国格拉斯哥大学的可持续目标就是要成为一所“改变世界的大学，传播思想改变生活，并将这些改变世界的人集聚到一个社区”，围绕该目标制定了涵盖社区、连通性和挑战三大主题的发展战略，以及一整套的具体行动计划，以保证学校在2030年之前实现碳中和并直接推动大格拉斯哥地区的创新和包容性增长。其中的交通战略包括年度规划框架，相关国家、区域和地方的背景政策，对学生和教职员工现有数据的分析等。

[本文基于泰晤士高等教育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国际高等教育研究所于2023年11月共同研究发布的《大学对城市和社区可持续发展的贡献》（TheContribu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s to Sustainable Cities and Communities）开展介评，对我国加快可持续型大学建设，强化大学对城市和社会可持续发展的特殊作用具有极大的指引和借鉴意义，特此感谢。]